19队之追踪

春雨润物,却浇得人心里烦躁。在街边摆摊的王大爷,心不在焉地用抹布抹几下小车上沿滴下来的雨水,对着潮闷的空气直叹气。

一连几天的雨让人的胃也黏答答的,对油乎乎的炸串提不起半分兴趣,生意一直不景气。

“两串香肠,一个鱿鱼。”带着棒球帽的男子说完之后自顾自地扫码付款,十分熟练。

可不是嘛,这人最近总来,点的东西都一样,完事儿也不着急走,就站在车右边,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左前方的转角,像个小姑娘一样,用门牙一点一点地把东西啄进嘴里。

“来啦?也不试试我其他的东西?”王大爷把炸串扔进锅里,攀谈起来。

“唔。”男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。

“最近总来,之前也没见过你,咋,刚搬来?”

“唔。”男子把帽檐又压了压,眼睛习惯性地向左前方望了一眼。

王大爷也跟着看了那边一眼,心里有了几分好笑,“看你急的,等人的吧?那边金融大厦的姑娘都这个点儿下班,嘿,那小姑娘,一个个都打扮得可精神了。你这是来等哪一个?大爷跟你说,喜欢哪个就赶紧去追,别光看着,不然,现在的姑娘……”

男子本来一直半倚着墙歪着头一动不动,突然一个激灵,像是刚被解穴一样,双手握拳提起又放下,身子左右转了半圈,然后下定决心一般,拔腿就跑。

“哎哎,你干什么去?你的串儿好啦,喂!”王大爷看着男子的背影直跺脚,这东西都好了,他要干吗去?这天气这么潮,炸好了的东西可放不住,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,自己卖给谁去?

“老板,你这儿什么好吃?算了,要个鱿鱼和香肠吧。”另一个男声响起,打着很大的伞,微微前倾挡住了视线,雨滴顺着滑下来滴在小车的玻璃上。

“哎,好嘞!”王大爷心里乐开了花,装模作样地把香肠又扒拉了几下,“兄弟,要辣椒吗?”

1

陈方白冲进警局的时候,保洁阿姨差点一拖把把他打出去。手里拎着的雨伞,已经溅满泥点的衣角,上半截裹在腿上、下半截甩来甩去的裤子,甚至连发梢都在不断往下滴着水。陈方白仿佛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抹布,走过的地方都留下和着泥的水脚印和水渍。

“阿姨阿姨,我急着开会呢,阿姨阿姨,我错了,错了错了。”陈方白一迭声地道着歉,一边在同事的嗤笑声里往会议室狂奔。怎么就那么倒霉?偏偏在老大要开例会的时候调错了闹铃,偏偏在快到警局的地方堵车,偏偏下车的地方有一摊水,偏偏在路过停车位的时候遇到急刹车……

“白白!白……白?”

偏偏在最狼狈的时候遇上老熟人。

“二辉?你来干什么?”陈方白一抹眼睛里的雨水,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,送走豺狼,迎来虎豹?

“办案啊,白白,没想到吧,咱们北街二巨头又合体啦。”顾清辉硬拉着他坐在身边,没皮没脸地凑过来,声音压得极低也掩饰不了兴奋,“哎,我跟你们老大单独会面啦,他可没打我,还夸我来着。”

陈方白被他拉着一屁股坐下,湿裤子配上软椅子,像是摔进了烂泥里,感觉又恶心又难受,再加上他靠得极近,口腔的热气直往脸上喷,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烦躁,脱口而出道:“顾清辉,你这个事儿精扫把星,我这一天八成都是让你毁了。”

“啪!”爆栗声简直是许尧的入场音乐,陈方白的满腔怒火也随之熄灭,成了满腔悲戚的小媳妇。

顾清辉被这声脆响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栽过去,也忘了要反驳什么,正襟危坐如同一个刚上学的孩子。

“大家都认识,不介绍了。5月3日,在新发区发现了一具男尸,苏金瑞,32岁,一家IT公司的工程师。遥安市人,今年2月搬来我市居住。”许尧站起身一手插兜,姿势潇洒,破天荒地亲自进行开场解说。

“1队在调查过程中发现,苏金瑞的DNA曾经出现在遥安连环杀人案的一处案发现场。大家都知道,当地2011年开始,针对单身女性的连环杀人案件造成了很大的恐慌。现在局里要求我们跟遥安市警方联合侦查。好,这是前情,具体的小段先说一下。”

一直站在投影边候场的段煦微微躬身,接过了激光笔。

“死者上身着一女士内衣,下身裸露,双手及会阴部被缚,颈部系绳索悬挂于卧室门框上。死者颈项部有两处横条状索沟,颜面部轻微青紫,双眼睑结膜均呈瘀血状,伴有大量出血点,口唇紫绀。颈部肌肉及软组织检见局部出血灶,心外膜下检见散在的针尖样出血点,心血呈暗红色流动状,两肺轻度水肿。这些结果都说明,死者符合窒息死亡的特点。”

陈方白透过指缝看见幻灯上并没有尸体的解剖图,这才放下手起身绕到曲暖身旁,捂住了她的耳朵,装模作样地轻声说:“嗨,这老兄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啊?连环杀手不是总有些怪癖好嘛,就是那个,什么性窒息?”

“体位性性窒息。”曲暖微微转头把耳朵解放出来,“白哥,这个案子我跟得比你早。”

“啧,一个单身小姑娘,少听点这些,多尴尬。”陈方白讪讪地收回手,顺势坐在了旁边,“我记得当年那个连环案件里凶手也是用勒颈的手法吧?是不是玩儿蛇的被蛇咬了,那个啥的时候把自己给意外弄死了?”

段煦点点头,轻靠在桌子上,“的确,死者的血液里没有其他毒物或者安眠成分,双手也十分的干净。胳膊有擦伤,背部还有瘀青。但是,如果死者具有SM倾向,那有这些不明伤痕也是合理的。再加上死者捆绑的姿势,打结的手法都很熟练,也比较符合体位性性窒息。”

“那现场勘查什么情况?有没有一些……呃,”陈方白本来看向曲暖的眼睛突然一转,瞟向了顾清辉,“就是……不健康的光碟什么的。”

“没有光碟,但是有一些SM道具,还有女性丝袜。”相比于陈方白突如其来的羞涩,性格腼腆的曲暖倒坦然专业多了,“案发现场没有暴力入侵的迹象,一切都井井有条,没有被翻动的迹象。这点也符合遥安连环杀人案的现场,我对比过当年的调查报告,现场也是整洁有序。”

“那就基本可以定性是意外死亡了。我们这里的案件不就算解决了吗?至于连环凶案,按流程是移交给遥安警方处理吧?”陈方白揪着下巴,有点困惑,又不敢把那句“叫我们来干吗”问出来,只默默观察着许尧的表情。

“当年的连环凶杀案持续4年,凶手在2015年突然销声匿迹,一共死了7名女性。现场都擦洗得十分干净,只在第6名受害者的家中找到了少量血迹,也就是如今苏金瑞的,除此之外证据上并不充分。

“所以,苏金瑞到底是不是凶手还需要遥安市警方去侦查。涉及到大案,对他的死就更应该谨慎对待,我们给出的答案,也直接关系到遥安市警方的侦破方向。”许尧一反平时只布置任务不做解释的常态,背靠在椅子上,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。

许尧刚出会议室的门儿,陈方白一把搂住顾清辉的脑袋,用手掌死劲儿捻,“你干什么来了,干什么来了到底?”

“别别别,疼疼疼,我调区了,苏金瑞正好死在我那片儿区。”顾清辉奋力挣脱着,用手抹了抹刘海,转头跟曲暖一笑,“嗨,又见面了哈,这次咱们就是战友了,加个微信?”

“别给我转移话题,”陈方白揪着他的耳朵把他转过来,“当初咱们俩搭档的时候,你就是个招事儿的主,一跟你值班就有警情,还都是大半夜,没想到我都逃到市局了,你还能追杀过来给我招事儿。你这小兔崽子不是柯南转世,自带灾难关卡吧?”

“哎哟,白师兄,怎么会呢?就算我是柯南,你也绝对是阿笠博士,死不了的,没准儿还是关卡大Boss呢。哎,那边那个帅哥,我看你一直站着,累不累啊?”顾清辉又笑嘻嘻地向段煦抛出了橄榄枝。

“还好,所里还有点事儿,我先走了,有情况互相通知。”段煦礼貌地笑笑,走到陈方白身边轻轻说道,“你带出来的?真是跟你一模一样。对了,裤子湿了就不要坐,又不好干,还容易出印子。”

“啊?”陈方白转头看着他的背影,裤子后面也有一块不明显的洇湿痕迹,这个家伙总说自己不在乎外表,明明是个超级闷骚的怪物啊。

2

苏金瑞生长在一个平凡的小山村里,自小性格内向,比较独立,在大家眼中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学生。他毕业后一直在遥安市工作,很少回家,也从来不跟家里说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情况。

“这老两口真是养了个提款机啊,孩子一个人在外地,三个月才联系一回,他们也不担心?这要是真出了……不对不对,你看,这不就出事了?”顾清辉屁颠屁颠地跟在陈方白身后,小嘴叭叭不停。

“哎呀,你这个嘴啊,啧,不说开过光,也大概是跟乌鸦亲过嘴,就说不出什么好话。”陈方白往椅子上一瘫,直了直腿,“不过我觉得人家说得也对,五个孩子呢,家里农活又重,确实顾不上那么多。只能说他父母对他关爱不够,他呢,够自立又内向。你看他来这边几个月,依旧没有一个熟人,也是非常不爱交际了。童年缺乏关爱,这一条听着又向连环杀手靠拢了一步。”

“我现在管的那片儿,说是新开发区,真是还在开发啊,就上周还在装路灯呢,更别提监控了,啥也没有。”顾清辉搓着手,像是个准备开餐的绿豆蝇,“不过白白,我听说咱们市局有高级的系统,可以追踪行迹?当然啊,我可不是假公济私,咱们的确需要掌握嫌疑人的生活轨迹嘛。”

“追踪行迹是在嫌疑人手机移动的情况下追踪手机啊,现在人都躺在停尸间了,还有什么可追踪的?想调查一个人的行踪,方法可多了,还用系统?知道你为什么进不了总局了吧,不用脑子。”陈方白抽抽嘴角,翻了个白眼,“还有啊,别总叫我伯伯,咱俩也没有亲戚关系,我也没那么老。叫声白师兄,我就把真经传给你。”

“白——师——兄——”顾清辉的声音甜度十级,左右晃动着肩膀,像是失智已久的脑残粉。

“阿西,人家是升血糖,你是升血压。喏,你今天不是一直问我跟谁打电话吗?这就是答案了。”陈方白弯腰从柜子里拎出来一兜子硬盘,“根据苏金瑞的消费记录,他每天6点半左右都要支出15元,应该是某个零售商或者小摊贩,也就是说他每天在同一个地方买相同的东西。

“并且有一天在支出15元之后的半个小时内,在融创城附近的家和美超市有了支付记录。这就是家和美超市当天的监控摄像,以及随后几个路口的监视视频。”

“不会吧,白白,你不会跟我说,要把这些视频都看了吧?”顾清辉嘴角抽动,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,“不对,白白,白师兄,你一定有其他方法对不对?。”

“这个时候你就变聪明了,啧,的确有其他方法,去家和美超市那片,咨询城管附近有哪些小摊贩,然后拿着相片去问。”陈方白耸耸肩敲着一袋子硬盘,“靠腿还是靠眼睛,你自己选一个吧。”

陈方白吹着空调喝着咖啡,想象着顾清辉在太阳底下四处询问然后崩溃的样子,强忍着没笑出声。年轻就是没经验啊,觉得在办公室窝一天很可怕,殊不知这外勤才是能让人脱一层皮的存在啊。

“哎,这是什么的监控画面啊?”曲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,吓得他手一抖咖啡洒了一身。

“哎呦呦,烫死我了,你怎么出现了?”陈方白慌乱地擦拭着,“一个是超市的监控视频,一个是它附近路口的,我想确定一下苏金瑞的行动轨迹。”

“是关于苏金瑞的吗?我倒是都看见同一个姑娘了。”曲暖伸手在屏幕上一点,“喏,就这个,现在看不太清楚了,在逛超市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沿着相同的路线在走,刚刚结账的时候她就在苏金瑞前面,过路口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是先后通过的。”

曲暖是有名的“人肉照相机”,记忆力和辨别力常人难及,陈方白心里一动,马上放大画面对比,没错,两个人的行迹是相同的,或者说苏金瑞就是在跟踪这个姑娘。

“喂,白白,我找到一个在金融大厦摆摊的大爷。他说苏金瑞每天都来,就赶在下班的时间,他还以为这个小伙子是来找暗恋对象的,还鼓励过他呢。”顾清辉兴奋的声音也透过听筒传来。

“二辉,我马上把图片发给你,你把这个姑娘给我找出来。”

李桂蓉说不上有多漂亮,顶多算是打扮精致,不过粉底再厚也遮不住眼袋,还有眼周的细小纹路。眼皮半耷拉着,显得很疲惫没有精神。陈方白一亮警员证,她竟然有如释重负的神情。

“那个变态是不是东窗事发了?你们愿意相信我了?”她先开口把陈方白问蒙了。

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?”

“不就是为了那个变态吗?他一直跟踪我,派出所又说他并没有上来骚扰我,没有证据对他进行扣留,简单教育一下就放他走了。”李桂蓉有点疑惑,但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眼睛都精神了很多,“这几天他都没来,是不是去跟踪别人了?”

“呃,那个李小姐,你看一下,跟踪你的是这个人吗?”陈方白跟顾清辉一挑眉,后者立马掏出手机亮出苏金瑞的照片。

“我……我也不确定,他总是戴着帽子,我……我没太看清。”李桂蓉表情纠结,求助似的看着他,“感觉……好像就是他。”

“您都没看清他的脸,怎么知道他一直跟踪你啊?难道他常年不换衣服?”顾清辉忍不住插嘴。

“好像是有人跟着我,那我也不敢仔细去看啊?要么,你们问问我爸爸吧,他见过的,也是我爸爸发现他的。前几天我爸爸不放心,他那么不爱出门的人还总来接我下班呢。”李桂蓉的表情有点委屈,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质疑,气鼓鼓地不肯继续说话了。

陈方白和顾清辉跟着她回了家,像是两个专业保镖。李业一开门被这架势吓了一跳,忍不住先把自家女儿拉进了家门。

“李先生,我们是警察,这是我们的警员证。”陈方白笑得纯良,身后的顾清辉更是赌上片警的尊严,由内而外散发着友好亲和的信号,“听您女儿说您见过那个跟踪狂的样子,我们特意过来询问一下。”

“哦,远远见过,没太看清。”李业扶扶眼镜,没有让开门的意思。

“不如我们进去说吧,这楼道里人来人往的,我们也不好详说案情,”顾清辉一看就是有丰富的被拒之门外的经验,已经提前迈进了一只脚,厚着脸皮恩威并施,“万一有那些嚼舌根的大妈,对您女儿的影响也不好不是?”

李业皱着眉头略一沉吟,退后了一步把他们让了进来。

“坐这张椅子吧,沙发还没来得及铺垫子。”李业出声阻止刚要坐沙发的两人,指着两张木椅说道。

“李先生,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男人跟踪您女儿呢?”陈方白率先发问。

“前几天吧?具体记不清了,我做好饭之后会在阳台上望望,看小蓉什么时候回来,就这么发现他的。”李业摆弄着茶几上的一个糖盒,回答得很随意,但是手里不住地把玩着一个小糖盒,动作显得局促僵硬。

“我看这个小区也挺热闹,人来人往的,您是怎么发现他就是跟踪您女儿呢?”

“一开始我以为是巧合,可是后来我去接小蓉的时候也碰到过他,至于其他的,你可以说是一个父亲的直觉吧。”李业回答得模糊,神情却很坦然,一副你爱信不信的问心无愧模样。

“呃,那要不您也凭直觉看看,这个是不是跟踪您女儿的人?”顾清辉又递上了手机。

“是吧?好像是。总戴着帽子,我也看不清。”李业把眼镜推上去,眯着眼盯了一会手机,语气轻描淡写。

陈方白皱了皱眉头,“这么说,李先生,您跟您女儿都没有接触过这个跟踪者对不对?或者说,他也没有来当面骚扰过您女儿?”

李业蹙着眉想了一阵子,又看了看女儿,对方摇了摇头,“那就没有。”

“我听说您都亲自送您女儿上下班了,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报警,让警方来调查一下呢?”顾清辉紧接着问道。

“也不知道他是干吗的呀,那位同志也说了,他也没有来打扰我们,我……我以什么名义报警啊?”李业把手里的糖盒放到桌子上,摆弄了几下才靠回椅背,表情很无奈。

玄关门口的走廊很窄,陈方白跟顾清辉并排站着,堪堪转身想打个招呼,一不留神就把鞋柜上摆的相框碰到了地上。

“哎呦,不好意思。”陈方白连忙弯腰捡起来放回原位。那是一家三口的照片,一个中年女子跟李桂蓉长得很像,应该是她的母亲。

“没事没事。”李业嘴里说着,脸上却显出不悦的神情,又伸手轻轻把相框左右微调了一下。

“怎么没看到您夫人啊?”陈方白问道。

“几年前去世了,肝癌。”李业平静地回答。

3

陈方白在办公室里拉起了一块白板,1,2,3地列了一堆,却都是简单几个词,对着发了半天呆。

“白师兄,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啊?”顾清辉倚着桌角,半晌终于憋不住发问,随后又忍不住自问自答,“我看呀这个苏金瑞,就是一个变态,这是他死得早,不然李桂蓉就是他下一个受害者了。”

“你说得没错,性癖好、跟踪,再加上性格沉默寡言、家庭氛围不好,这些都很像是连环杀手的特征。可是前提是这一切是真的,而不是有人故意想表现出来给我们看的。

“我刚拿到了他的电脑,里面的上网记录很干净,各个硬盘里也没有什么SM的内容。就算他是个IT工程师吧,还能做到时时刻刻都清理自己的电脑吗?更何况这个是他自己家用的台式机,他为什么要掩饰呢?他又不爱交际,怕谁知道呢?”

“嗯,小白这次还算上道,眼见也不一定为实。”许尧无声无息地出现,依旧迅速进入话题,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开始听的,但是大家的潜意识里都认为,之前的所有调查情况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,“段煦有了新发现,一会儿就会过来。”

“我就说嘛,白师兄火眼金睛,嘿嘿,当然,主要还是许队长您会选拔队员。”顾清辉真是陈方白的嫡传弟子,那一脸谄媚的笑容绝对是真传无疑。

陈方白的嘴角都有点抽动,无暇感受老大对自己的夸赞,深深为这个戏精折服了。

段煦在苏金瑞的口腔和鼻腔里发现了泥土,在胳膊上的擦痕里也有少量存在。他把这些送去了检验科,今天结果出来了,报告显示这是湿地公园特有的泥土。

“这有什么奇怪?”顾清辉凑到陈方白耳边小声地问,生怕露了怯。

“一个人的口腔和鼻腔进了土应该不会好受吧,所以最先清洁的应该是这些部位。可是死者最干净的是双手,指甲和手指都经过了仔细的擦洗,一点泥土都没有。假设他是因为摔倒导致了擦伤,身上沾满了泥浆,根据现场整洁的情况来看,他应该仔细对自己进行过清洁的,不应该留下这么多死角。”段煦往这边望了一眼,颇为善解人意地解释道。

陈方白一打响指,“对,第一案发现场。我明白了,关键在于被害人少了一套衣服。曲暖你在现场调查的时候有看到脏衣服吗?他的胳膊上有擦伤,衣服袖子就不可能没有泥点。这件衣服要么是有人拿走了,要么是扔在了家里哪里才对。”

“衣架,沙发,”曲暖闭着眼睛一一回想,“没有,他的家里很整齐,所以如果有这件东西,应该会很扎眼。衣帽间里的衣服很多,都乱放着,会不会在这里面?”

“脏衣服他是不会扔在衣柜里面的,还有一个地方,那就是洗衣机了。老大,我申请重回现场勘查。”

尽管陈方白百般不愿意,顾清辉还是以“最熟悉案发现场周边环境”的名义加入进来,一路上都在跟曲暖搭讪,到最后陈方白只恨自己没多带几卷胶带纸。

案发现场是一个50平左右的单身公寓,被房主隔出一室一厅的格局,顾清辉摸索着开了电井里的总闸,屋里的灯亮了起来,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房子的布局。

“这是个阴面的房子,啧,不太好,楼间距又窄,你们看这才几点,屋子里都发黑了。”

陈方白直奔洗衣机,打开一看里面空无一物。他又接连打开了衣帽间,还有几个抽屉,眉头微微皱了起来。

“怎么了白哥?”曲暖察觉到他脸色不对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“就是有人在布置现场,你看……”陈方白的话刚说到一半,屋子里突然一黑,灯灭了。

“啊!”顾清辉发出凄厉的惨叫,吓得陈方白一把将曲暖拉到了身后。

“停电了吧?”曲暖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手电筒,照向顾清辉那边,“我记得你说过附近的电力系统还在改造。”

“啊,对对对,我都忘了。其实我不是害怕,我那是……那是刚好手……手撞门上了。”顾清辉摸了摸脸辩驳着,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陈方白这边靠靠,“就怪师兄,把那些门都开这么大。师兄?白白?”

陈方白没有理他,而是紧盯着电表箱,在那个装饰框的外沿,有个微弱红点在闪烁。

4

审讯室里的李业有点困惑,安静地靠在椅背上,环视四周,只有不断把玩着衣服拉链的手透出了紧张的情绪。

“许队,技术科暂时进不去云端,破解针孔摄像机录下的视频可能还需要时间。”曲暖推开监控室的门,怯怯地汇报道。

一直盯着监视器的许尧眼睛微转,“就现在的情况,你有把握吗?”

“至少让我试试,万一耗过了拘留时间,咱们更是什么也得不到。”陈方白没有给肯定的回答,脚步已经在向门口移动。

“现在证据薄弱,万一云端的视频里没有相关证据,那这次审讯的口供就至关重要,不然,恐怕没有办法立案。”许尧微微转脸,面无表情地盯着他,“你懂我什么意思吧?”

陈方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,一开门走了出去。

“李先生,咱们就直入主题吧,您私下里有没有跟苏金瑞见过面?”陈方白推上来一张照片,“就是这个人,跟踪你女儿的跟踪狂。”

“没有。”李业矢口否认,“我见他干什么?”

“这是5月2号湿地公园门口的摄像头,下午3点苏金瑞进入,五分钟之后您进入。下午4点,您跟苏金瑞先后满身泥泞地走出来,这都是巧合?”陈方白抬手止住他的辩驳,“那好,我想问一下,您5月2号晚上7至9点在哪儿?”

“楼下公园,看人家跳广场舞。”李业回答得很快,几乎毫不迟疑。

“有证人吗?”

“那么多人,都可以为我证明吧?”

陈方白冷笑一声,“那就是谁也不能为你证明,因为你谁也不认识,谁也不认识你,对吧?”

李业皱了皱眉,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
“我们对苏金瑞做了很多调查,发现他跟您的渊源可不浅。之前您就居住在遥安市,离苏金瑞所在的公司只有十多公里。去年年底您搬来本市,苏金瑞随后在今年年初搬进来。”
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“您突然低价卖掉了遥安市的房子,又让李桂蓉辞职来这里工作,为什么呢?因为您早就发现苏金瑞在跟踪你女儿。”

李业沉吟半晌,“就算我早就发现了又怎么样?保护自己的女儿远离危险不对吗?”

“对,当然对。”猎物进圈了,陈方白激动得差点敲桌子,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只抬眼望了一下监视器,“只是,您被苏金瑞骚扰已久,报案后也没有受到重视,甚至无奈之下选择了搬家,可见你们已经深受其苦。

“可是那天我们去的时候你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,就连让我们尽快抓获他的话都没说,除了知道他已经死了之外,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您保持沉默呢?”下一步就要看能不能在合适的时间撒网了。

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李业有点缓不过神来,他半张着嘴,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舔舔嘴唇,轻轻问了一句:“所以呢,知道他死了又怎么样?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
“苏金瑞家里表面看起来一尘不染,可是他的鞋柜、抽屉里面却都乱作一团。如果真是一个整理狂人,他不应该只做表面功夫。说明这些都是凶手作案后又整理的现场,什么样的凶手有这样的保洁大妈属性呢?答案是强迫症。

“从我进你们家开始,就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,一切都摆放得太规矩了,好像每个斜边都对应着不同的角度和方向。出门的时候我故意碰倒了相框,果然你还是出手给摆成了规规矩矩的样子,李先生,我没说错吧。”

陈方白露出威严又自信的笑容,好像一切尽在掌握。

“他说的这些都是些边角料,顶多算是推理,怎么样也不是直接证据啊。这,检察院也得给打回来。”顾清辉盯着屏幕,急得直抓头,“他还在那边志得意满的?难道不应该走温情路线,连劝带唬吗?”

“白哥从一开始用可见的证据一步步反驳了他的每一次辩白,为的就是给他制造压力和假象。现在接连用侧面证据打击他,就是希望他来不及反应这些不是有力的关键性证据,从而心理崩溃,供出实情。”曲暖抱着胳膊冷静地解释着,转头面对顾清辉钦佩的眼神,瞬间恢复腼腆,羞涩一笑,“这些都是许队教我的审讯技巧。”

李业显然也被一连串的推理弄得抓不住重点,他重又恢复了困惑的表情,刚想要说什么又被陈方白打断。

“你甚至把苏金瑞都擦洗得干干净净。他是一个成年男性,虽然体形较瘦,不过反抗力还是有的,看他身上的瘀青情况,你们打得应该很激烈吧?我想你的身上不会什么都没有吧?要不要做个身体检查?你不知道现在的DNA痕检技术多厉害吧?只要你清洁的时候遗漏下一点东西,只要一点,我们就能检测出来。”

李业沉默了,他低下头,像是在权衡利弊,末了他抬头,“能检测到,你还用跟我说这么多吗?”

“你终于问到这儿了。”陈方白显示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,压低了声音,“因为目前只有我推断出来你是凶手了,但是我知道,你不过是个想保护女儿却用错了方法的父亲,我想给你一个机会。只要你先说出来,就算主动交代案情,再加上你的动机又让人唏嘘,这对你的减刑很有利。”

沉默,长时间的沉默都好像是一种背景音,在监视室的顾清辉也握紧了拳头,终于从监控里传出李业的声音:“是我,他总跟着我们一家,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。”

5

虽然有了口供,还需要物证才能踏实结案。技术科一连几天都在监控视频上下功夫,解不开又不敢用强,生怕数据被全部抹掉。

“白师兄,你太神了,怎么就知道是李业啊?”顾清辉的嘴永远停不下来,边整理口供边问。

“苏金瑞的现场被布置成自杀,如果是小偷什么的,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和能力,只能是跟他有关系的人才会想掩盖自己的痕迹,花那么大功夫搞一出SM。苏金瑞的人际情况非常的简单干净,有动机又有关系的只有李业了。再加上,他的一些小动作,确实是符合案情的。”陈方白靠在椅子上,姿势很悠闲,眉头却还是皱着,“现在苏金瑞的案子是破了,但是遥安连环杀人案怕是悬了。”

“不是苏金瑞?”顾清辉停下手里的活儿,来了精神。

“连环杀人案所有的现场都很干净,杀人手法利落,说明凶手有一定的经验或者说有成熟的犯罪能力。如果按照第一次案发算,苏金瑞应该是25岁,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,他从什么渠道具备这么成熟的能力,又是什么原因突然开始杀人了?

“况且,4年前警方毫无线索,那时他是28岁,正是一个单身男子性欲旺盛,犯罪能力强的时候,为什么又突然终止了?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他。”

“又开始假装什么推理大神,破案呢,讲究证据,你说得天花乱坠有啥用?”顾清辉一摆手,露出不屑的表情,“再说人心岂是可以推断的?指不定他中间受了什么刺激呢。”

陈方白一翻白眼,从桌子上找到文件,直接扔过去,“喏,遥安警方的报告,他跟第6个受害者是同事。他们集体去过她家开Party。玩的时候割伤啦,划伤啦,都有可能,再说血痕就那么一点,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,你说这算证据怎么看都有点牵强吧。

“况且,当时那个凶手从每个受害人那里都拿走了一样东西作为纪念品,我们在苏金瑞家里什么也没找到。作为一个连环杀手,是不可能抛弃这些战利品的。”

“还有一个原因,他是左撇子。”段煦从门外走进来,举着尸检报告,“他的左手腱鞘异常增厚,应该是长期劳损所致的腱鞘炎,一般发于常用手。我看他的左肩也有一些肌腱运动型损伤,说明他运动的时候应该也是常用左手。”

“对,是左撇子,他的鼠标是左手专用的,还挺高级的呢。”顾清辉兴奋地一拍大腿,感觉自己也有了新发现,转而又疑惑地问,“所以呢?这跟他是不是连环凶手有什么关系?”

“绳结,左右手打出来的绳结是不一样的。遥安市连环杀人案凶手用的都是绳子,所以如果绳结不一样,那就说明苏金瑞是清白的。这也许只是两个独立的案件,只不过都恰好跟遥安市扯上了关系而已。”陈方白有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,“这案子都已经过了4年了,没有新的线索,罪犯也没有再次犯罪,再这么下去,我看要成死案了。”

一直默不作声在旁边听他们聊天的曲暖转了转眼睛,怯怯地举起手,“哎,你们觉不觉得这两个案子之所以能联系在一起,是因为它们有相通点。比如绳索、勒毙、清洁的现场。”

陈方白一下一下揪着下巴,缓缓地转头看向她,“你是说,人设一开始就搞错了?”

曲暖极快地点点头,“有没有可能这是凶手以小博大的圈套呢?”

几个人的表情都迅速地凝重起来,办公室陷入了思索的沉默里,只有顾清辉焦急地左右看,以图从谁的表情里找到答案。

6

李业迈进审讯室,橘黄色的囚服竟然让他看起来气色还不错。

“你的案子我们一直在调查,现在有了些新的线索,我想你会愿意看看。”陈方白推上一张照片,上面是正在打电话的李业,“我们破解了苏金瑞的云端密码,里面大量的照片都是关于你的。”

“我?”

“没错,他的目标并不是李桂蓉,而是你。他跟踪着你一路从遥安来到这里。”

“他真是个变态啊,我这么一个老头子,有什么……”

“除了你之外,剩下的都是另一个女生的照片,”陈方白又摆上另一张照片,是个清新甜美的姑娘,“她叫张乐乐,是苏金瑞同公司的同事,同时也是遥安市连环杀人案的第6名受害人。”

李业坐直了身子,抱起了双臂,刚刚疲惫的眼神逐渐变得尖锐,表情沉下来,看不出情绪。

“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苏金瑞是个跟踪狂,他确实是,不过他偏执的对象是张乐乐。后来,张乐乐死了,他辞了职,消沉了一段时间,两年里几乎查不到他的行踪。

“2016年的时候,他开始缓慢地把之前偷拍的张乐乐的视频上传到云端,你的照片也在2017年开始出现。我想他一定是在回味这些视频的时候发现,张乐乐死前,你总是出现在附近。”陈方白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,身子往前探了探,“他开始跟踪你,是在调查你是不是那个遥安连环杀手。”

李业一笑,“他想象力很丰富,凭着这些就给出了推断的你想象力更丰富。”

“我还没说完呢,你急什么?!你足不出户,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难,只好跟踪你女儿,想寻求突破。一开始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,以为女儿受到了威胁,于是连夜搬家。后来他跟了过来,你不敢报警又忍无可忍,只好亲自出马反跟踪他。

“于是我们看到5月2号,你们在湿地公园的见面,在扭打过程里不知道是苏金瑞说漏了嘴,还是他主动透露了身份,反正你察觉到了他真正的意图,至此他正式给自己敲响了丧钟。以你的性格,是不能留这种威胁多待一秒的,于是你尾随他,勒死了他。”

“警察同志,你这个故事太长了,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,想象过程不同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李业抱着双臂的姿势不变,人又往后靠了靠。

陈方白轻笑起来,还真有三分笑意,“我纠正一下,这可不是想象。苏金瑞是个技术宅,几乎把自己的一切都数字化了,包括他的调查记录。他说他曾经送给张乐乐一条手链,喏,就是这张照片里她戴的那条,这是根据张乐乐的星座特意订做的幸运石,也就是独一无二的,案发之后就不翼而飞了。我们再来看看你女儿最近的这几张照片,太巧了,一模一样。”

陈方白翘起了一边嘴角,这一次满是嘲笑,“苏金瑞在家里安了针孔摄像机,拍下了你全部的作案过程,尤其是你打结的过程,一清二楚。而张乐乐的案子里,凶手打结之后也把绳结倒扣,绳头向里窝了一部分。

“这不过是初步的判断,只要拿去进行细化的分解,应该能发现更多的相似之处。看到了吧,过程和动机不同,意义就不同,比如你,就是遥安市连环杀人案的真凶。

“你的确很聪明,一开始就误导我们把苏金瑞判定成一个有性癖的变态,以至于我们一直困在这个人设里出不来,始终把他想象成一个过错方,甚至在我发现现场有问题之后也没跳出这个圈子,还从嫌疑人的角度看他。

“其实现场既然是你布置的,那你就应该更符合连环杀手的刻画。至于我当时沾沾自喜的审讯,怕也是你故意给我的机会吧?以小博大。”陈方白死死盯着他的眼睛,笑意渐渐散去。

李业抱在胸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了下来,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,缓缓抬起眼皮看着陈方白,露出捉摸不定的笑容,“你以为自己结案了吧,其实,才刚开始呢。”

7

深夜,市警局十层的陈方白没有趴倒在桌子上,也没有奋笔疾书,而是反复揉捏着一个压力球,显得心事重重。

“白师兄,你帮帮忙行不行?你这报告怎么写啊?”一旁的顾清辉哈欠连天,手指还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。

“李业都让遥安市的警方带走了,你就照实写呗。”陈方白换了个姿势,继续发呆。

“不是,那你说,最后那口供跟拍电影儿似的,我怎么写?这可是我在咱们老大面前第一次出成绩,我怎么样也得拿出点实力吧?”顾清辉扔下鼠标,一溜儿烟地跑过来给他捏肩。

“哎,怎么就咱们老大了?”陈方白一挣转过身来,“你这几天除了问‘为什么’还干什么了?就这样还想进我们19队?做什么梦呢?”

“我也没说这次能进呀,我也发现了,自己实力还不够,但是以后日子还长,我还是有机会的吧。你们这几个人的思路,这次我是真没跟上,哎,你就说,苏金瑞,他手里有证据了,怎么不报警啊?”顾清辉坐下来,一副好学的模样。

“报警?他那视频怎么来的?偷拍张乐乐,说白了,也是个变态偷窥狂。他敢报警吗?再说了,咱们折腾到现在,其实手里的证据也不足。

“你不是看见李业那个嚣张的样子了嘛,他知道,我们最多能把他跟张乐乐挂上钩,要是想把他定成连环杀人犯,那还需要更完整的证据链。希望遥安市警方能找到他那些‘纪念品’吧,或者以现在痕量分析的发展,能找到其他蛛丝马迹也未可知。”陈方白越说越沉重,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“哎,那你说,这个苏金瑞还真是长情啊,啧,自己追了两年真凶。”顾清辉抓过他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,吐吐舌头,没糖太苦。

陈方白手速飞快,顺手就把压力球砸在了他脑袋上,“你是不是傻了?他这个是偏执,一开始对于张乐乐就是一种执迷。你不会不知道吧,很多跟踪狂最后都会发展成杀人的,怎么,你还被感动了?你想想看,有人白天晚上地盯着你、跟着你,这是什么浪漫?这是骚扰。

“只不过苏金瑞的跟踪被打断了,他不得已换了个思路,说是为张乐乐报仇,可是你看,他最近拍的照片里,李桂蓉的出现频率也增高了,他是另找到了一个目标也说不定。”

“呼……”顾清辉长长叹了一口气,转头看了看陈方白,“这么复杂吗?我现在都有点怀念片区里掐架的大妈和找狗的大爷了,单纯。看来我更得好好考虑进19队的事了,啧,压力太大,太大。”

“我10岁的时候还纠结要不要考清华呢,你现在都不如10岁的我清醒。好歹我那时候还是有机会的,你,根本就是妄想。”陈方白一脚踢在他椅子上,“赶紧,去写报告吧。哎,对了,我也有点奇怪老大为什么会让你参与这个案子,你之前说老大夸你来着,夸你什么了?”

顾清辉一下来了精神,他在椅子上坐得笔直,板起脸,面无表情学着许尧的冷漠劲儿,“好,辛苦了。哎,你看见没有,许队长夸人都这么有范儿,简洁,就是‘好!’怎么样,厉害吧?”

陈方白放声大笑起来,顾清辉一迭声地问“怎么了”,陈方白顾不上回答,笑得身子发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。